古巨基被淘汰后,破了《我是歌手》主持人不滅的定律,也令下一個接棒的主持人是誰成為一大懸念。觀眾們一廂情愿/自作多情地以為會是李健,結果打完牌、搶完紅包,打開電視一看居然是孫楠,頓時就有一種受騙的感覺。這感覺就像網友見面,你以為是奶茶妹妹,沒想到來的卻是石榴姐姐。這畫面太美你不敢腦補。孫楠極盡全力地跟觀眾互動,講了很多自認為好笑的梗,效果卻出奇的冷,這再一次驗證了人生真理:你喜歡一個人,會覺得他/她做什么都是可愛的;而你討厭一個人時,他/她做什么都是錯的。舞臺上孫楠笨手笨腳地說著冷笑話,后臺里一堆芒果三、四線主持人卻在聒噪地聊天/給歌手們披衣服、拿話筒/在現場角落里默默落淚……王喬的多嘴(已離開)、張大大的娘,不僅讓觀眾們深感不適,也讓大伙集體陷入世界性的哲學思索:他們是誰?他們從哪里來?他們到哪里去?
這令人徒生悲哀/諷刺的一幕就是今天中國文藝/娛樂生態(tài)系統(tǒng)的縮影,藝人的多元跨界以及定位的模糊化,已經讓觀眾/讀者們猝不及防:主持人在出書,作家們在當導演,導演們跑去選秀節(jié)目當導師,歌手去當主持人,然后所有明星們都被利誘到真人秀節(jié)目要么秀萌娃、秀恩愛,要么不停地奔跑、撕名牌,現在電視臺連動物都不放過,李宇春、黃軒、胡杏兒等就住在動物園當飼養(yǎng)員,每天給動物們喂食物、打掃糞便(《奇妙的朋友》)……這同時構成了中國電視屏幕上的多元又混亂的奇觀,資本/名利/欲望作為背后推手已經嚴重滲透到電視行業(yè)里,使得大家已不安心/甘心、腳踏實地地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更有甚者,大褲衩里曾經被年輕人視為偶像的某男女主持人已經跨界到公關公司、司法系統(tǒng)以及高官/高官夫人的床上,這“虛實之間”的自由行走毀了大伙脆弱的三觀,也讓我們開始思考:未來,電視/我們需要什么樣的主持人?
胡紫薇儼然轉型成公知,她在《如何成為一個妖孽》里明確表示自己已不想說話,寧可去“找個背風的公交車站,出攤賣煎餅;或者租個臨街的小門臉,賣油條豆腐腦”;華少更是發(fā)表名為《主持人還有將來嗎》的長微博:“習慣活在報幕中的主持人,他們的幸福會在哪里呢?”我們欣慰的是在混沌的娛樂圈里,他們還能保持著如此冷靜的思考和較強的危機感,但我們也必須承認的是,他們已經成名,且已經自信/強大到可以承認/說出自己面臨的問題以及本行業(yè)的危機意識。前輩們這么直白戳破夢想的泡泡,那些一腳已經跨進主持圈然后在默默等待機會的三四線主持人們怎么辦?還有那些懷揣著主持人夢想、正輾轉在各大藝術院校、在風中排隊等待藝考的高中生們呢?
而另一方面的殘酷現實是,越來越多其他行業(yè)內的優(yōu)秀人才正在搶奪主持人的工作機會和資源,他們中有演員(呂涼《檔案》)、歌手(戴軍《超級訪問》/楊坤《最美和聲》)、相聲演員(郭德綱《國色天香》等)、模特(李艾《幸福晚點名》)、大學教師(蔣昌建《最強大腦》)、舞蹈家(金星《金星秀》)、色彩性格學專家(樂嘉《你有一封信》)……他們以鮮明的個性、更專業(yè)的知識視野、親切自然的互動、機智的現場反應以及靠原來行業(yè)積攢下來的名氣都獲得了更廣泛的觀眾的歡迎,觀眾們已全然不管他們的臉蛋是否俊美/普通話是否標準/年紀是大還是小/頭發(fā)是否茂密……
曾幾何時,我們對主持人的期待/要求/培養(yǎng)模式都是男帥女美、普通話標準、說話要有播音腔/起范兒。編導寫的解說稿也字正腔圓、慷概激昂,帶有社會主義濃厚的宣戰(zhàn)腔。央視春晚之所以不好看/令人作嘔,除了它積重難返的各種原因外,還有一點就是在一個呼喚“說人話”的時代里,幾個光鮮亮麗的主持人用彩排了六次/精確到秒的稿子裝作即興發(fā)揮式的一本正經/插科打諢。他們沒有也不能即興發(fā)揮,只是成為編導/意識形態(tài)靚麗的傳聲筒/工具。
我們并非否定中國傳統(tǒng)播音主持學院派的培養(yǎng)模式,也并非說主持人就一定要普通話不標準、人丑、最好是光頭的。但是慢慢的,時代在不停地變化,觀眾對主持人的喜好/興趣已開始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中國電視的主持人生存格局,人美發(fā)音標準是很重要,但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沒有一個行業(yè)會像主持人那樣這么迫切地需要轉型/顛覆傳統(tǒng)觀念,我們更需要的是一個口條利索、臨場反應快、有個性、情商高、有文化/掌握某種專業(yè)知識的、有觀眾緣的綜合的/全面的主持人。他們不帥不美不年輕都沒有關系,比起那些空洞無知的花瓶主持,我們更愿意接受《奇葩說》里的馬東、蔡康永、高曉松穿著蘇格蘭裙、搖著扇子,這不僅深刻地驗證出又一條人生真理:“人丑就要多讀書”,也證明了網生代是如何選擇今日的節(jié)目和主持人?!镀孑庹f》播完后看春晚,仿佛從美國穿越到了朝鮮,分分鐘都感覺到自我的精神分裂與不適。
當然這固然有電視臺地位/定位的不同,也有節(jié)目類型的差異。央視作為國家臺身上自然背負了國家意識形態(tài)宣導的重責,其話語體系、語態(tài)也就延續(xù)了社會主義國家風格的端莊腔/假大空,它不存在交流,它只是自上而下的宣傳/詢喚,就像過去工廠、農村、學校里的大喇叭。大叔大媽跳完廣場舞回到家后最愛看央視,因為他們最熟悉這套話語體系。而隨著看芒果臺長大尤其是使用智能手機、ipad觀看《娛樂猛回頭》、《奇葩說》、《曉松奇談》、《羅輯思維》成長起來的一代,他們對于個性、自然、詼諧、機智的影像與主持人則更為喜歡。今日的觀眾被井然有序地分成了看央視、看芒果臺、看愛奇藝的三類群體,可能后二者有交集,但已是三個世界的人。
而節(jié)目類型方面,新聞主播與綜藝節(jié)目主持人也是不同世界的人,康輝再帥主持春晚都放不開/也讓人高興不起來;最看重主持人的脫口秀/談話節(jié)目已日暮西山,曾經風光一時的《楊瀾訪談錄》、《魯豫有約》、《藝術人生》味如嚼蠟,不再適應這個快節(jié)奏、碎片化的時代。目前最為強勢的真人秀節(jié)目收視訴求點永遠在嘉賓身上,節(jié)目規(guī)則、劇情內容甚至可以用旁白/字幕來交待完成,主持人只能淪為播報廣告的工具。為了減輕觀眾對插播廣告的煩惱,節(jié)目又要將所有贊助商全部感謝完,因此“中國好舌頭”華少才可以借助強勢節(jié)目一夜間名滿天下。但無論是《中國好聲音》、《爸爸去哪兒》還是《奔跑吧兄弟》,主持人都已經成為了“多余的人”,就像華少所擔憂的那樣:他們似乎遭報應了,他們也似乎可以下崗了。
未來的行業(yè)可能不如華少所擔憂的那么悲觀,但也不容樂觀,我們有那么多的主持人,但真正能力突出又有觀眾緣的,屈指算來只有那么幾個:汪涵、何炅、孟非、董卿、周群等。除了拼專業(yè),更重要的是拼情商。做節(jié)目就是做人,什么樣的主持人就會有什么樣的節(jié)目,汪涵就是那么詼諧幽默愛調侃,何炅就是那么能照顧到每個人的情緒,他們親和、人緣好,還愿意學習、上進,歲月的打磨又讓他們懂得把握尺度、知道進退,也因此他們才成為了臺柱子,而在這種環(huán)境下生存的其他主持人一方面留戀高平臺的好處,一方面又不得不深感在二位的光芒之下很難有出頭之日??吹瞄_的,就像李好、李響,在其他衛(wèi)視找到自己的天地,看不開的只能繼續(xù)留作備胎,在像《我是歌手》這樣的強勢節(jié)目里偶爾出鏡,給歌手端水披衣,以刷自己的存在感。作為一檔音樂性節(jié)目,觀眾只愿意看歌手表演,他們是一個尷尬/矛盾的存在,既要尋求出鏡機會但又不能表現太過,一旦過了就會讓觀眾反感,就好比人家結婚,新郎/新娘還沒開始激動,你一個伴郎/伴娘哭成狗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