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巴馬的八年,轉瞬即逝。
這八年,中美關系有過蜜月,也有低谷,最后走向對抗與合作交織的動態(tài)穩(wěn)定?!爸袊绕稹眱群T多中國自己都要不斷探索和把控的不確定因素。面對這樣一個崛起的大國,奧巴馬政府對華政策考量也必定是多維的、復雜的。
2009年1月20日,奧巴馬就任總統(tǒng)。4月份就與中國創(chuàng)立了“美中戰(zhàn)略與經(jīng)濟對話”機制,同年11月又與中國創(chuàng)立了“美中人文交流高層磋商”機制。這兩大交流機制內容廣泛,反映了中美關系的全球內涵和戰(zhàn)略性特征。
在隨后近八年內,即使兩國軍艦在南海對峙,即使貿易戰(zhàn)高燒不退,這兩大對話和磋商平臺依然發(fā)揮著其應有的作用。如果特朗普在上臺后能夠延續(xù)這兩個機制,那么奧巴馬就算為中美關系留下了一筆有價值的“制度性遺產(chǎn)”。
2009年11月15日奧巴馬訪華,成為上任第一年就訪問中國的第一位美國總統(tǒng)。在這次訪問之前,美國國內全面提升美中合作的情緒一度高漲, G2(雙核)的概念流行起來。
在訪華期間,奧巴馬表示:除非美中兩國達成一致,否則很難應對諸多全球挑戰(zhàn),美中應共同展現(xiàn)應對挑戰(zhàn)的“領導作用”。這與他剛上任時定制的對華政策目標是一致的:美國應當創(chuàng)造機會重塑中美關系,使崛起的中國成為一個“穩(wěn)定和建設性的力量”,而不威脅和平和平衡。
首訪北京,奧巴馬淡化處理了人權、西藏和臺灣問題,主談經(jīng)貿,但卻未在打開中國市場方面取得實質性進展,因為中國當時也處在二次改革和開放的關鍵摸索期。中國不贊成G2的提法,重申自己發(fā)展中國的地位,重申不結盟的立場。
奧巴馬的表現(xiàn)和中國的回應引發(fā)美國內對華強硬派的不滿。貫穿奧巴馬整個任期的一個始終未得到妥善解決的問題就是美國內兩黨之間的裂隙。此行加深了奧巴馬對中美關系復雜性的認識,也初步認識到國內黨派分裂可能給他未來施政帶來的阻力。
這次訪華讓奧巴馬重新調整了對中國的期望值,讓他直接感受到中國堅守自身利益的意志和能力。隨著中國國力的提升,讓中國妥協(xié)和退讓的空間越來越小。
中美關系從2009年12月開始走下坡路。當月在哥本哈根召開的聯(lián)合國氣候變化大會上,奧巴馬極力向中國施壓,回國后公開指責中國不承擔責任,說中國功利主義的表現(xiàn)損害了中美互信。
轉過年來,2010年1月29日美國國防部一次性公布了總額63.94億美元的對臺軍售計劃,這引發(fā)了他上任以來第一次正面的美中摩擦。緊接著,2月18日,奧巴馬在白宮接待了達賴。連踩臺灣、西藏“兩條紅線”,可見首次訪華的轉折點意義。
經(jīng)過一年多的醞釀,奧巴馬政府在2011年年底正式提出“亞太再平衡”戰(zhàn)略。在華盛頓的圈子里,對華遏制的聲音全面壓過對華合作。這一戰(zhàn)略一直持續(xù)至今,直接導致中日、中菲之在東海和南海的爭議升級,地區(qū)局勢緊張。
此時,美國推行的“跨太平洋合作伙伴關系”(TPP)與地區(qū)各國談判進入高潮,與中國提出的地區(qū)自貿框架針鋒相對,大唱對臺戲的意味濃重。
奧巴馬這套自認為得意的“組合拳”打出來,直接加劇了中美對對方戰(zhàn)略意圖的猜疑和誤判,損害了互信。
2012年中共十八后,新的領導集體表現(xiàn)出捍衛(wèi)國家利益和安全的更加堅定的意志和執(zhí)行能力。不僅要韜光養(yǎng)晦,更要有所作為。2013年,中國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qū),啟動對南沙、西沙部分實際控制的島礁的填礁筑島的工程。相應政策執(zhí)行和工程進度的速度快,效率高,顯著增強了中國對相關島礁和海域的實際控制。
隨后,奧巴馬政府主導,把菲律賓阿基諾三世政府推至前臺,發(fā)起所謂“南海仲裁”。在中方的有力回擊面前,這次仲裁最終淪為鬧劇和笑柄。
2013年8月6日,習近平訪美,進行“莊園會晤”,首次提出,“中美雙方應從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出發(fā),從人類發(fā)展進步著眼,創(chuàng)新思維,積極行動,共同推動構建新型大國關系。這一表態(tài)可謂字字璣珠,是對過去中美關系的一次糾偏,也是對未來中美關系的規(guī)劃和匡正。
但在國內反對派的壓力之下,奧巴馬政府對新型大國關系的提議表現(xiàn)得游移不定。明知這一提議的合理性和必要性,卻故意淡化和回避相關提法,避免給其亞太盟國制造一種G2的態(tài)勢。
美國要走近時,中國還未準備好;中國要走近時,美國卻又遲疑了。在這個語境下,中方努力的方向是“新型大國關系”,而美國的目標則降為避免“修昔底德陷阱”。
習近平與奧巴馬有8次面對面的深入交流,從“莊園會晤”“瀛臺夜話”到“白宮敘秋”“西湖漫步”。盡管還未建立充分的戰(zhàn)略互信,但雙方“中美不沖突,不對抗,要合作共贏”的意愿是相同的,討論的重點變成了“分歧管控”。
中美政治關系并未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更加密切,經(jīng)貿摩擦也接踵不斷,但中美經(jīng)貿和人文往來則始終沒有停步,而且雙方的利益交融變得更加深入。這是中美關系始終沒有脫離航線的壓艙石。
截至2015年年底,美國在華投資累計774.7億美元,是中國第六大投資來源國。2008年前,中國企業(yè)在美投資累計不足10億美元,這一數(shù)字截至今年上半年變?yōu)?46億美元,其中還不包括中國人在美購置房產(chǎn)的投資。
2015年,有30萬中國學生在美國學習,有2.4萬美國學生在中國學習,在在華留學生中,美國的人數(shù)僅次于韓國。去年,中美往來人數(shù)約475萬人次,每周民航直飛320多班。
中美雙邊貿易額從2009年的2983億美元猛漲到2015年的5583億美元,中美互為第二大貿易伙伴。2015年中國首次超越加拿大成為美國最大的貨物貿易伙伴。美國商務部預測,2022年中國將成為全球最大進口國,屆時美國對華出口將超過5300億美元,為美國創(chuàng)造334萬個工作崗位。
這種趨勢符合兩國和兩國人民的根本利益,是接下來特朗普政府必須順應的大勢。商人出身的特朗普應能看清大勢的方向。
2013年,中國剛提出“一帶一路”戰(zhàn)略,國際社會起初持觀望態(tài)度。奧巴馬政府抵制亞投行,渲染“一帶一路”的政治意圖,但最終并沒有影響這一符合全球利益的戰(zhàn)略一步步從藍圖變?yōu)楝F(xiàn)實。隨著具體項目和合作的展開,越來越多的國家參與進來,其中不乏美國的盟友。
中國的對外戰(zhàn)略不是擴張性的,更非侵略性的,而是要謀求合作共贏,為應對全球挑戰(zhàn),創(chuàng)造人類命運共同體。一心謀求軍事擴張的美國沒有這個余力去做的,中國承擔起來。同為大國,中國應是美國可以信賴的合作伙伴。這種判斷在國際社會中越來越清晰,并成為主流。
2009年奧巴馬首次訪華時,中國國民生產(chǎn)總值僅相當于美國30%,日本的87%。今天,中國的GDP已經(jīng)相當于美國的50%,4倍于日本。按照目前的勢頭,估計在特朗普完成他此次任期時,中國GDP大約相當于美國的80%,數(shù)倍于日本。
打著“變革”旗號走上前臺的奧巴馬,并未在內政上兌現(xiàn)“變革”的承諾。但在中美相處中,他確實比前任帶來了更多積極的變化。如果說奧巴馬執(zhí)政8年是中國大跨度追趕的8年,那么至少特朗普的4年,將是中國大幅縮小差距的關鍵時期,同時也是中國追求全球治理主導地位和秩序改革引領者地位的戰(zhàn)略機遇期。從而為中國實現(xiàn)“兩個百年”的目標時,實現(xiàn)彎道超車與民族復興的第三步打下堅實基礎。
奧巴馬在執(zhí)政后期,經(jīng)常把中國作為激發(fā)美國競爭意識和創(chuàng)新精神的“假想敵”。這對改革轉型中的中國也是一種正向激勵。
奧巴馬有句名言:“最好的,尚未到來!” 他的八年沒有帶來一個最好的美國,但我們知道,他把個人人生中知識、經(jīng)驗、思維與體力配比最黃金的八年貢獻給了他的國家。
某種意義上,我們要感謝奧巴馬,他對中國的遏制是中國崛起過程中繞不過去的磨練,他對中國敞開的對話、磋商和合作的大門,為中國的民族復興提供了寶貴的發(fā)展機遇。一個繁榮、穩(wěn)定和發(fā)展的中國必將承擔更多的國際責任,與美國攜手把太平洋變成合作共贏世界的“內湖”,共同應對全球挑戰(zhàn)。
最好的,尚未到來!希望中美關系的發(fā)展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