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云岡石窟第三窟(靈巖洞)主佛像,身高10米,約建于471年-494年間。庫內(nèi)留下分割、取石的痕跡,是了解古代石窟開鑿方法的珍貴實物資料。李洋 / 攝
即便對佛教和雕塑沒有太多興趣的人,初到云岡,也會在移步換景之間被宗教、藝術和自然的完美結(jié)合一點點征服。
走完大同武州山下這一公里的石窟群,不過個把小時,但那些讓人嘆為觀止的條線、色彩、角度和光影,相信會久久縈繞在每一個從云岡歸來的游客心中。在這這些記憶碎片的驅(qū)使下,在隨后半個多月的時間內(nèi),我一頭扎進云岡的書籍中。從讀者購書評價的留言中可以看到,很多人都像我一樣,與云岡相見恨晚。
驚鴻一瞥,初識就成了舊相識。
云岡石窟是鮮卑拓跋人北魏皇室舉全國之力歷經(jīng)一個甲子修造的,中國現(xiàn)存最大的石窟群之一。
莫高窟在河西走廊最西端,始建于前秦(366年);麥積山石窟在河西走廊東端,始建于后秦(384年);云岡在大同來到了中原頂端,始建于北魏中期(460年);龍門石窟始建于北魏中后期(494年),北魏遷都洛陽,石窟也來到了中原的核心地帶。
這四大石窟記錄了佛教從南亞經(jīng)西域傳播進入中原的地理坐標和時間軸線。云岡是這條路上的大拐彎,是佛教東漸南遷的路標。石窟雕塑論模樣、衣著到體態(tài),莫高窟和麥積山還以南亞、波斯為主,到了云岡則開始從西域轉(zhuǎn)向漢化,等到了龍門則外族西域風情顯著式微。對中原而言,云岡石窟的影響無論在地理范圍,還是時間跨度上都是其他石窟無法比擬的。
大同煤炭實在太有名了,遮蔽了它作為中國九大古都之一的光芒。千百年來,這座城市都是塞北文明交流的十字路口。云岡石窟棲身的武州山東西走向,是游牧和農(nóng)耕精確的分界線。
石窟坐北朝南,南鄰武州河。特殊的地形影響了局部小氣候。初春時節(jié),分野最明顯,山北寒風凜冽,山南已草木萌發(fā)。398年,拓跋珪遷都平城(大同),城西16公里的武州山成為拓跋氏祭拜天神的靈山。后來佛教成為安撫戰(zhàn)亂創(chuàng)傷,維護統(tǒng)治,團結(jié)各部族的工具。
460年受北魏第五任文成帝拓跋濬托付,高僧曇曜開始主持修鑿石窟。云岡標志性的“曇曜五窟”就是早期的杰作,展現(xiàn)出典型的皇家氣派和渾厚淳樸的西域特色。
武州山巖體是長石砂巖,硬度適中,是開鑿石窟的理想巖體。但在其中還分布砂質(zhì)泥巖和泥巖,是較軟的巖石,不易加工。目前看來,古代的工匠充分利用了這些自然發(fā)育的巖石肌理,巧妙地避開泥巖,所有洞窟都在砂巖部分展開。
494年北魏遷都洛陽后,云岡石窟的營造并未停止,但參與主體變?yōu)榱粼谂f都的名門望族,中期的洞窟富麗堂皇。北魏孝昌二年(526年)平城陷落,大規(guī)模石窟修鑿戛然而止。其實當時石窟前都有木石結(jié)構(gòu)的寺廟樓宇,石窟以武州石窟寺著稱。隋唐偶有修葺,契丹統(tǒng)治的遼代(907-1125)動靜最大,興建了巨大的木結(jié)構(gòu)建筑群,十座寺廟首尾相連,將20個洞窟擁抱其中,蔚為壯觀,史稱“云岡十寺”。
在遼與金的王朝更替戰(zhàn)爭中,女真人1122年攻陷大同,后來再次重修,重現(xiàn)了遼代勝景。女真人還把原本在武州山下石窟寺前30米左右的武州河改道,將河岸向南整整推進了1公里,以消除水患。
明代漢族在武州山南北修建上下云岡堡,抵御外族,武州石窟寺才有了云岡的名號,但這些廟宇再次毀于滿族的入侵。不過滿清隨后又開始了對云岡的修復和擴建直到清末。
這就構(gòu)成一條有趣的民族參與譜系。云岡石窟是鮮卑、契丹、女真、漢族和滿族先后介入的結(jié)果。歷時1500年,幾經(jīng)沉浮。今天的游客看到的是云岡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個橫斷面,但那些雕像的一顰一笑,無不有歷史的縱深,耐人尋味,發(fā)人深省。
云岡現(xiàn)存大小洞窟254個,其中主要洞窟45個,石雕造像5.1萬尊,最大的佛像高17日,有六層樓高,最小的0.02米,僅兩指寬。很多雕像和壁畫中,都蘊藏著佛教傳說和歷史故事,等待有心人去發(fā)現(xiàn)和研究。
建國后第一次對云岡石窟大規(guī)模的保護性修復源自1973年周恩來總理陪同法國總理蓬皮杜參觀大同后作出的修復指示。在武州山下,還有一間周恩來總理紀念館,紀錄著那次改變云岡命運的國事活動。
現(xiàn)存的山門位于云岡石窟寺院南北中軸線最南端,是在清朝同治年間遺存基礎上重修的結(jié)果。
2001年12月14日在芬蘭赫爾辛基召開的聯(lián)合國科教文組織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第二十五屆會議上,云岡石窟在五分鐘之內(nèi)即獲得大會一致通過,被正式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
世界遺產(chǎn)委員會在其評估報告中指出,云岡石窟代表了公元5世紀和6世紀中國佛教石窟藝術的杰出成就,是中國石窟佛教藝術史上第一次造像高峰時期產(chǎn)生的經(jīng)典巨作,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與南亞、中亞佛教雕刻藝術相融合、碰撞所產(chǎn)生的結(jié)果,形象地體現(xiàn)了中國佛教信仰的巨大影響力和持久的生命力。
宗教、藝術和自然走到一起,云岡才有了如此持久的生命力和感染力,成為見證不同文明、種族和藝術相互交融的文化瑰寶。
別離,相識才有了意義。很多人與云岡道別后,才把云岡刻進了心里。我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