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沒有外患,必有內(nèi)憂”,藤原北家在面臨外部異姓競爭對手時積極地團結(jié)在一起,一旦沒有外部壓力時,卻又為了自己一家的顯赫與榮華而起內(nèi)訌。
天祿三年(972)十一月一日,攝政、太政大臣藤原伊尹在圓融天皇元服不久后去世(49歲),由其二弟藤原兼通,還是由其三弟藤原兼家來繼承其攝關(guān)一職,成了一個問題。藤原兼通雖然是兄長,但晉升一直比藤原兼家緩慢,此時擔(dān)任中納言。藤原兼家雖然比藤原兼通小,但更受父親藤原師輔的喜歡,從而也更受天皇的重用,晉升反而更快,此時已升至大納言。此外,藤原實賴之子、右大臣藤原賴忠同樣有資格繼任攝關(guān)一職。
首先提出想要擔(dān)任關(guān)白的是藤原兼家。藤原兼家此前把女兒藤原超子送到冷泉天皇身邊,并生下居貞親王(三條天皇),因此是冷泉天皇的擁護者。藤原兼家若論年齡,不及藤原兼通;若論職位,不及藤原賴忠,因此他自請擔(dān)任關(guān)白的做法立即引起藤原兼通與藤原賴忠的不滿。
此前,藤原兼通已經(jīng)從胞妹、圓融天皇的生母藤原安子手中拿到一份遺詔:“關(guān)白之職,不論官位高低,應(yīng)遵循長幼秩序?!庇谑?,藤原兼通便拿著藤原安子的遺詔進宮面見圓融天皇。圓融天皇看了遺詔后,確定是母后藤原安子的筆跡。據(jù)說圓融天皇本來已經(jīng)內(nèi)定由藤原兼家繼任關(guān)白,只是還沒宣旨,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個任命與母后的遺詔相悖,于是于天祿三年(972)十一月二十七日,將藤原兼通越級擢升至內(nèi)大臣從二位。從此以后,藤原兼通與藤原兼家之間形同水火。
天延元年(973)七月,藤原兼通的女兒藤原媓子被冊立為皇后。天延二年(794)二月和三月,藤原兼通先后擔(dān)任太政大臣和關(guān)白,一時間權(quán)傾天下。藤原兼通參拜春日大社和賀茂神社時,公卿、群臣相伴隨行,仿若天皇出行。此外,藤原兼通還將自己的宅邸營造得如同皇宮一般宏偉豪華。此時,朝中能夠?qū)μ僭嫱ㄓ兴拗频?,只有在百官之中頗有威望的左大臣源兼明。于是,藤原兼通于貞元二年(977)四月,上奏圓融天皇,將源兼明升為不能處理政務(wù)的親王,架空其權(quán)力。與此同時,右大臣藤原賴忠升任左大臣,大納言源雅信升任右大臣。
然而,樂極生悲。貞元二年(977)十月,藤原兼通身患重病。自從藤原兼通擔(dān)任關(guān)白之后,藤原兼家本人一直無法升任大臣,自己的女兒也無法送入宮中。在得知藤原兼通已生命垂危后,藤原兼家入宮覲見圓融天皇,希望接替他擔(dān)任關(guān)白。藤原兼通聽說藤原兼家進宮后,于十月十一日強扶病體進宮面奏圓融天皇,表示要將關(guān)白的職務(wù)讓與左大臣藤原賴忠,同時給藤原兼家安了一個罪名,將其從大納言降為治部卿。這樣,藤原賴忠于當(dāng)日繼任關(guān)白。次月八日,藤原兼通去世,時年53歲。
貞元三年(977)四月,藤原賴忠將女兒藤原遵子送入圓融天皇的后宮,并被封為女御。根據(jù)《大鏡》記載,藤原遵子入宮當(dāng)日路過藤原兼家府邸時,其兄大納言藤原公任故意大聲夸耀道:“此女御他日必將為皇后。女御誕下皇子之日,便是榮升皇后之時。”于是,一直效忠于冷泉天皇的藤原兼家也于同年八月,將女兒藤原詮子送入圓融天皇的后宮。同年十月,左大臣藤原賴忠任太政大臣,右大臣源雅信任左大臣,藤原兼家則躍升至右大臣。
天元三年(980)六月,藤原兼家的女兒藤原詮子為圓融天皇生下第一位皇子——懷仁親王(一條天皇)。而藤原兼通的女兒藤原媓子和藤原賴忠的女兒藤原遵子卻沒有得子。藤原兼家此前長期受到打壓,時常郁郁寡歡。隨著懷仁親王的誕生,藤原兼家驟然得勢。不過,天元五年(982)三月,圓融天皇并未立生下皇子的藤原詮子為皇后,而是立藤原賴忠的女兒藤原遵子為皇后,由此可以看出,圓融天皇與藤原兼家之間還是存在間隙。
永觀二年(984)八月二十七日,圓融天皇讓位(26歲),皇太子師貞親王受禪(17歲),是為花山天皇。與此同時,圓融天皇之子、藤原兼家外孫懷仁親王被立為皇太子,藤原賴忠擔(dān)任關(guān)白。永觀三年(985)四月,花山天皇改元寬和。
花山天皇即位后,不甘心受藤原賴忠和藤原兼家等功臣的操控,提拔舅舅藤原義懷(藤原伊尹之子)為藏人頭,并大有待自己生下皇子后由其擔(dān)任攝政的勢頭。花山天皇的乳母之子藤原惟成也被委以重任?!鞍埠椭儭钡氖甲髻刚咴礉M仲也成為花山天皇的親信之一。與此同時,藤原兼家之子藤原道兼也因與花山天皇一同信仰凈土教而結(jié)緣,并成為花山天皇的親信。
花山天皇執(zhí)政后,接二連三地發(fā)布了一系列法令,如《莊園整理令》《弓箭兵仗禁止令》《錢貨強制流通令》《沽價法》《儉約令》等。但花山天皇也有諸多缺點,如好色且行事荒唐等。據(jù)說他在舉行登基大典的大極殿上,都迫不及待地與侍奉在側(cè)的女官交歡。后來,因為心愛的皇妃、大納言藤原為光(藤原兼家異母弟)之女藤原忯子過世,悲傷過度的花山天皇竟然遁入空門。
關(guān)于花山天皇的出家,還有一段故事。藤原兼家對“花山天皇-藤原義懷-藤原惟成”一派勢力的抬頭非常警惕和不滿,因此他日夜籌謀,希望讓自己的外孫、皇太子懷仁親王早日即位。自從藤原忯子過世后,花山天皇頗有出家修行的意愿,藤原兼家的次子藤原道兼于是找準(zhǔn)機會,與花山天皇“約定”一同出家。
寬和二年(986)六月二十三日晚上,藤原道兼在與花山天皇相約出家的當(dāng)天,將天皇象征的神璽、寶劍轉(zhuǎn)移到了皇太子懷仁親王的住處,然后不斷連哄帶騙地催促尚有些躊躇的花山天皇趕快上路。于是,兩人一道離開皇宮,循著夜路去往皇宮東邊的元慶寺(花山寺)。在沿途上,藤原兼家還專門派了武士保護,以確?;ㄉ教旎实某黾也皇茏璧K。到了寺院,當(dāng)花山天皇已經(jīng)剃發(fā)完畢后,藤原道兼借口說:“我要回家一趟,跟父親道個別,馬上回來?!比缓髵佅禄ㄉ教旎侍恿嘶厝ァ4藭r,花山天皇方才醒悟自己被藤原兼道騙了,竟然傷心得哭了起來。
花山天皇即位后還不足兩年的新政便以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了?;ㄉ教旎首鳛橐晃伙L(fēng)流才子,出家后創(chuàng)作了許多和歌作品,受到當(dāng)時人們的喜愛。得知花山天皇出家的消息后,藤原義懷與藤原惟成知道新帝即位,自己已很難在朝廷中立足,因此一同剃度出家。藤原義懷法號悟真,藤原惟成法號悟妙。源滿仲不久也步其后塵,遁入空門。
花山天皇出家次日的寬和二年(986)六月二十四日,藤原兼家擁立年僅7歲的皇太子懷仁親王即位,是為一條天皇,藤原賴忠的攝政一職被罷免,只保留太政大臣一職,藤原兼家本人則“攝行萬機,如忠仁公(藤原良房)故事”,出任攝政。寬和二年(986)七月十六日,立冷泉天皇與藤原超子(藤原兼家女兒)之子、花山天皇之弟居貞親王為皇太子(11歲),出現(xiàn)了皇太子比天皇還要年長4歲的混亂現(xiàn)象。七月二十二日,一條天皇在大極殿正式舉行即位典禮。
藤原兼家雖然實現(xiàn)了夙愿,成為攝政,但他的官職是右大臣,在太政大臣藤原賴忠和左大臣源雅信之下。藤原兼家之前的攝政或關(guān)白,在律令制的太政官體系中,最終都成為太政大臣。對于藤原兼家來說,等待太政大臣空出恐怕需要相當(dāng)長的時間。于是,藤原兼家于寬和二年七月二十日辭去右大臣一職,同時發(fā)詔宣布攝政的待遇等同于三宮(皇后、皇太后、太皇太后),高于三公(太政大臣、左大臣、右大臣)。這樣,藤原兼家作為攝政便位居太政大臣藤原賴忠與左大臣源雅信之上,至此,攝關(guān)和太政官被分離,其地位超越所有的官職,且“與藤原氏長者一體化”。
當(dāng)時,雖然冷泉、圓融、花山三位太上天皇均在世,但都不問政事,朝中大事全部由藤原兼家一人把持。藤原兼家的兩位外孫分別成為天皇和皇太子,三位兒子中,哄騙花山天皇出家有功的藤原道兼擔(dān)任藏人頭,其余二子藤原道隆與藤原道長也迅速升遷,藤原氏勢力進入全盛時期。寬和三年(987)四月,一條天皇改元永延。永延元年(987)七月,藤原兼家模仿清涼殿建造的東三條新府建成。藤原兼家在宅中舉辦詩宴、樂宴等,無不盛大至極。永延二年(988)三月,藤原兼家六十大壽,朝廷向60座神社派遣奉幣使,為其祝壽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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