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末年，以“三言”（《警世通言》《喻世明言》《醒世恒言》）名聞天下、名傳至今的馮夢龍在福建壽寧知縣任上撰《壽寧待志》，書中有關(guān)于“典賣其妻”陋俗的重要證言，略謂：“或有急需，典賣其妻，不以為諱?；蛸U于他人生子，歲僅一金，三周而滿，滿則迎歸。典夫乞?qū)捪蓿曛比绯?。亦有久假不歸，遂書賣券者”。馮夢龍于此記錄了“典賣其妻”的多種方式，典妻、賣妻和租妻，以及續(xù)典、續(xù)租和改典為賣、改租為賣。這幾種方式都以妻子為廉價商品。典妻是免費的，本夫在約定到期須交還典金，而典期內(nèi)妻子相當(dāng)于抵押品和典金利息供典夫使喚（包括為其生子）；租妻“三周而滿”即租期三年，是為受孕、懷孕、生產(chǎn)、哺育設(shè)計的，而“歲僅一金”即一兩金花銀，不足于購米一石；與典妻、租妻的免費、低租金相應(yīng)，賣妻當(dāng)然也是廉價的。
福建壽寧縣擋案館庋藏的“賣妻券”（檔案編號023）是“典賣其妻”的證物（圖一）。從該“賣妻券”可知，民國二十七年即1938年，本夫黃阿贊將妻子龔招琴賣與陳世榮，只得禮金法幣10元。在該“賣妻券”里，在見（見證人）、媒人（中介人）和代筆（書券人）均畫圈而不署名，他們將名字“陳四”“發(fā)叔”和“辛女”簽寫在券之邊角。據(jù)福建省文史館館員陳正統(tǒng)老人報告，“典賣其妻”和經(jīng)理其事的行為都被認為是骯臟的事，一般要在豬圈里為之，所用筆、墨也要棄之?！瓣愃摹钡热说氖鹈绞剑顺鲇诒苤M甚至避穢的考量。由此看來，馮夢龍所記“不以為諱”應(yīng)該僅是一時一地的情況。
我也是老人，自幼及長，常接受“憶苦思甜”教育，常聽得“萬惡的舊社會”一語。我想，今之海峽兩岸青少年，亦應(yīng)略知“舊社會”之“萬惡”也。
（2018年7月28日記于北京）（作者系全國臺灣研究會會長，教授汪毅夫）
（來源：京彩臺灣公眾號）
